冯天魁书香工商|月光下的故事-中南大工商管理学院团委

冯天魁

一片月光 俞练
俞练 贸易经济1501 最佳文笔奖




作者延续林徽因写作特色并进行创新。
林徽因于1946年创作散文《一片阳光》,细腻的笔触着实打动人心,但不拘泥于文笔辞藻,对社会学、哲学、文学等均有独到的见解,读来便可刹那间得到灵性的升华与心安。基于林徽因的写作思路我写了《一片月光》,向这位伟大的知识女性致敬!
一片
月光
1
喧嚣过后,时间便懒下来。我卷着屋里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吱吱呀呀踏碎子夜静谧的蝉鸣,却一点也不惊扰眸前晶莹剔透的月光,两旁的白杨争着爱抚如水的温柔,倾泄黑黢黢的树影,而那片皎洁却依旧在那里回眸浅笑,就这么盈在眉头,盈在心际,剥落繁华特有的空洞,教你怎么也无法回想白天的风驰电掣,只是升腾起茫茫的敬畏,惬意地看这天上的精灵如何装点人间。
2
夜里的光有两种,一种是或暗或黄、或绚烂或素雅的灯光与烛光,枕着灯下的觥筹交错,这种光的发明最初源于人类对黑暗的恐惧,于是它便有了温暖与安心的象征。另一种便是这月光,落在湖面它浮光跃金,落在雪地它空灵澄澈,落在心头,它便是天人合一极致的美感。我们臆想了这么多关于它的故事,而它却只是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你。在这种月夜里听到脚底细碎的脚步,远方又沉石般闷声给你几串回响,还在期待些什么?纳兰是离不开月的,当月光透过橱窗,活泼地越过卢氏用过的香簪、云篦,曝光袅袅的香炉烟丝,此时最是相思苦“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此时最是肠断处“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月光代替不了哀愁,可它毫无保留的皎洁却让诗人坦白、正视,然后复归平静。
3
确乎,月静相连。且看“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处静”,且品“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而此时此刻被月光包裹着的你又勾起哪些绵绵不绝的遐想。月是借口,思才是源头,而这份思不被鞭挞,不被曝晒,只是如淙淙的泉流漾开在心际,流淌然后没入记忆的洪流,你所欢喜的是“嘿,月它不知”。
4
这轮神奇的精灵联结了人类最为细腻的柔情。古有欧阳修“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今有林徽因缅怀徐志摩“一样是月明,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是人不见,梦似的挂起”。物是人非的怅惘流诸笔端,思绪的驰骋会超越时空界限,尤其是在这毫无保留的月光面前,它太皎洁,而夜又太长。这种斗转星移的情感体验是月光对我们的馈赠,如果不是这静美浩辰明月轮,世间会少多少温情与感动!
5
月光的美是震撼人心的,想那荷塘月色、洞庭夜景似乎都因月而平添了些许神秘,让人心驰神往。如果是月夜,请踱步去吧,让月光爬上你的肩头、鼻翼、眼底、眉梢,然后浸润在温柔里,给记忆放个假。





















湿






月光下的喇叭手
邵雨捷 农经1501 最佳风尚奖




邵雨捷选择的是以模仿作者风格的方式改写喜欢的该作者的作品结尾。文章是林清玄的《月光下的喇叭手》,本改写文章的最后五段为改写的文章结尾部分。
月光下的喇叭手
1
冬夜寒凉的街心,我遇见一位喇叭手。
2
那时月亮很明,冷冷的月芒斜落在他的身躯上,他的影子诡异地往街边拉长出去。街很空旷,我自街口走去,他从望不见底的街头走来,我们原也会像路人一般擦身而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大街竟被他孤单凉寞的井子紧紧塞满,容不得我们擦身。
3
霎时间,我觉得非常神秘,为什么一个平常人的影子在凌晨时仿佛一张网,塞得街都满了,我惊奇地不由自主地站定,定定看着他缓缓步来,他的脚步零乱颠踬,像是有点醉了,他手中提的好像是一瓶酒,他一步一步逼近,在清冷的月光中我看清,他手中提的原来是不把伸缩喇叭
4
我触电般一惊,他手中的伸缩喇叭的造型像极了一条被刺伤而惊怒的眼镜蛇,它的身躯盘卷扭曲,它充满了悲愤的两颊扁平地亢张,好像随时要吐出fu—fu—的声音。
5
喇叭精亮的色泽也颓落成蛇身花纹一般,斑驳锈黄色的音管因为有许多伤痕凹凹扭扭,缘着喇叭上去是握着喇叭的手血管纠结,缘着手上去我便明白地看见了塞满整条街的老人的脸。他两鬓的白在路灯下反射成点点星光,穿着一袭宝蓝色滚白边的制服,大盖帽也缩皱地没贴在他的头上,帽徽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老鹰棗他真像一个打完仗的兵士,曳着一把流过许多血的军刀。
6
突然一阵汽车喇叭的声音,汽车从我的背后来,强猛的光使老人不得不举起喇叭护着眼睛。他放下喇叭时才看见站在路边的我,从干瘪的唇边迸出一丝善意的笑。
7
在凌晨的夜的小街,我们便那样相逢。
8
老人吐着冲天的酒气告诉我,他今天下午送完葬分到两百元,忍不住跑到小摊去灌了几瓶老酒,他说:“几天没喝酒,骨头都软了。”他翻来翻去从裤口袋中找到一张百元大钞,“再去喝两杯,老弟!”他的语句中有一种神奇的口令似的魔力,我为了争取请那一场酒费了很大的力气,最后,老人粗声地欣然地答应:“就这么说定,俺陪你喝两杯,我吹首歌送你。”
9
我们走了很长的黑夜的道路,才找到隐没在街角的小摊,他把喇叭倒盖起来,喇叭贴粘在油污的桌子上,肥胖浑圆的店主人操一口广东口音,与老人的清瘦形成很强烈的对比。老人豪气地说:“广东、山东,俺们是半个老乡哩!”店主惊奇笑问,老人说:“都有个东字哩!”我在六十烛光的灯泡下笔直地注视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竟在他平整的双眉跳脱出来几根特别灰白的长眉毛上,看出一点忧郁了。
10
十余年来,老人干上送葬的行列,用骊歌为永眠的人铺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他用的是同一把伸缩喇叭,喇叭凹了,锈了,而在喇叭的凹锈中,不知道有多少生命被吹送了出去。老人诉说着不同的种种送葬仪式,他说到在案披麻衣的人群里每个人竟会有完全不同的情绪时,不觉笑了:“人到底免不了一死,喇叭一响,英雄豪杰都一样。”
11
我告诉老人,在我们乡下,送葬的喇叭手人称“罗汗脚”,他们时常蹲聚在榕树下磕牙,等待人死的讯息,老人点点头:“能抓住罗汗的脚也不错。”然后老人感喟地人为在中国,送葬是一式一样的,大部分人一辈子没有听过音乐演奏,一直到死时才赢得一生努力的荣光,听一场音乐会。“有一天我也会死,我可是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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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几分酒意,我和老人谈起他飘零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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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出生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里,家里有一片望不到边的大豆田,他年幼的时代便在大豆田中放风筝,捉田鼠,看春风吹来时,田边奔放出嫩油油的黄色小野花,天永远蓝得不偿失透明,风雪来时,他们围在温暖的小火炉边取暖,听着戴毡帽的老祖父一遍又一遍说着永无休止的故事。他的童年里有故事、有风声、有雪色、有贴在门楣上等待新年的红纸,有数不完的在三合屋围成的庭院中追逐不尽的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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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岁那年,俺在田里工作回家,一部军用卡车停在路边,两个中年汗子把我抓到车上,连锄头都来不及放下,俺害怕地哭着,车子往不知名的路上开走……他奶奶的!”老人在车的小窗中看他的故乡远去,远远地去了,那部车丢下他的童年,他的大豆田,还有他老祖父终于休止的故事。他的眼泪落在车板上,四周的人漠然地看着他,一直到他的眼泪流干;下了车,竟是一片大漠黄沙不复记忆。
15
他辗转地到了海岛,天仍是蓝的,稻子从绿油油的茎中吐出他故乡嫩黄野花的金黄,他穿上戎装,荷枪东奔西走,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俺是想着故乡的啦!”渐渐地,连故乡都不敢想了,有时梦里活蹦乱跳地跳出故乡,他正在房间里要掀开新娘的盖头,锣声响鼓声闹,“俺以为这一回一定是真的,睁开眼睛还是假的,常常流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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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故乡在酒杯里转来转去,他端起杯来一口仰尽一杯高梁。三十年过去了,“俺的儿子说不定娶媳妇了。”老人走的时候,他的妻正怀着六个月的身孕,烧好晚餐倚在门上等待他回家,他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对她说。老人酗酒的习惯便是在想念他的妻到不能自拔的时候弄成的。三十年的戎马真是倥偬,故乡在枪眼中成为一个名不词,那个名词简单,简单到没有任何一本书能说完,老人的书才掀开一页,一转身,书不见了,到处都是烽烟,泪眼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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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告诉老人,我们是同乡时,他几乎泼翻凑在口上的酒汁,几乎是发疯一般地抓紧我的手,问到故乡的种种情状,“我连大豆田都没有看过。”老人松开手,长叹一声,因为醉酒,眼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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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真不是好东西,发愁不是好东西。”我说。
19
退伍的时候,老人想要找一个工作,他识不得字,只好到处大零工,有一个朋友告诉他,“去吹喇叭吧,很轻松,每天都有人死。”他于是每天拿只喇叭在乐队装着个样子,装着,装着,竟也会吹起一些离别伤愁的曲子。在连续不断的骊歌里,老人颤音的乡愁反而被消磨得尽了。每天陪不同的人走进墓地,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滋味呢?老人说是酒的滋味,醉酒吐了一地的滋味,我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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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有些醉了,老人一路上吹着他的喇叭回家,那是凌晨三点至静的台北,偶尔有一辆急驶的汽车呼呼驰过,老人吹奏的骊歌变得特别悠长凄楚,喇叭哇哇的长音在空中流荡,流向一些不知道的虚空,声音在这时是多么无力,很快地被四面八方的夜风吹散,总有一丝要流到故乡去的吧!我想着。向老人借过伸缩喇叭,我也学他高高他头仰起,喇叭说出一首年轻人正在流行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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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隔着迢遥的山河
去看望祖国的土地
你用你的足迹
我用我游子的乡愁
你对我说
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
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
少年的中国也没有乡愁
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22
老人非常喜欢那首曲子,然后他便在我们步行回他万华住处的路上用心地学着曲子,他的音对了,可是不是吹得太急,就是吹得太缓。我一句句对他解释了那首歌,那歌,竟好像是为我和老人写的,他听得出神,使我分不清他的足迹和我的乡愁。老人专注地不断地吹这首曲子,一次比一次温柔,充满感情,他的腮鼓动着,像一只老鸟在巢中无助地鼓动翅翼,声调却正像一首骊歌,等他停的时候,眼里赫然都是泪水,他说:“用力太猛了,太猛了。”然后靠在我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我耳边却在老人的哭声中听到大豆田上呼呼的风声。
21
我也忘记我们后来怎么走到老人的家门口,他站直力立正,万分慎重地对我说:“我再吹一次这首歌,你唱,唱完了,我们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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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少年的中国也没有乡愁,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的时候,我的声音喑哑了,再也唱不下去,我们站在老人的家门口,竟是没有家一样的唱着骊歌,愈唱愈遥远。我们是真的喝醉了,醉到连想故乡都要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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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心中永远记得他掀开盖头的新娘的面容,而那新娘已是个鬓发飞霜的老太婆了,时光在一次一次的骊歌中走去,冷然无情地走去。
25
告别老人,我无助软弱地步行回家,我的酒这时全醒了,脑中充塞着中国近代史一页沧桑的伤口,老人是那个伤口凝结成的疤,像吃剩的葡萄藤,五颜六色无助地掉落在万华的一条巷子里,他永远也说不清大豆和历史的关系,他永远也不知道老祖父的骊歌是哪一个乐团吹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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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一点点褪去,黎明时分的长街弥漫着濡湿的水汽,我一步一步走着,一直走到第一缕阳光唤醒这片土地。一家家小摊铺摆了出来,热腾腾的汤包,手抓饼,豆腐让刚刚散去晨雾的街上充满了真切的生活气息,恍惚间,夜里的故事被掩盖,白天的故事开始谱写,这条街昼夜故事的迥异,竟让生活显得那样得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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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人分别之后的时间里,我去了很多地方,兜兜转转一些年,最终还是回到台北扎了根。也许是一直忘不掉老人,选择午后去了当年与老人一饮乡愁的小摊,小摊已经变了样,装修成了一家精致的小店,我迟疑了一阵,还是推门走进去,看到店老板没换人,依旧肥胖浑圆,只是比原先略显苍老,让人不禁有了一种因年岁渐长而生的熟悉的陌生感,向老板要了点小酒坐在靠窗的位置,没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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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从街尽头遥远地传来低沉的喇叭声,渐渐地,变渺远了,那样的曲子曲调意味着又一个不相识的人从这广阔的天地间消失了。趁着微微的酒意,我向店老板问起了老人,忙于结账的老板抬头看了看我,一丝黯淡闪过眼底,叹了口气:他啊,几年前走的,也没什么人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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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了晃手中酒杯里残余的酒,仿佛想看透酿造它的高粱最初的模样,看那片大豆田是否依旧在四季轮转中莽劲地生息,想那与海岛遥隔相望的田上曾经有过的少年。
30
街尽头渺远的喇叭声里少了许多故事的沉淀,悲是吹给逝者家人听的,街心老人的喇叭声中溢满了飘零无宿,溅上了中国近现代史血淋林的凄怆,我无从得知谁为老人送了葬,也无从得知谁为老人吹响最后一场音乐演奏,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那个时代的疼痛感随着一声合上棺盖的碰撞声,永远地埋进沉默的土地里……